05
「還錢，或者滾蛋。」我的聲音在客廳里迴蕩，每一個字都像冰錐，狠狠地扎在張家人的心上。
婆婆氣得渾身發抖，指著我「你你你」了半天，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。
公公的臉漲成了豬肝色，他大概這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「屈辱」。
張航則徹底傻了，126萬，這個數字像一座大山，壓得他喘不過氣來。
他剛剛找到一份月薪一萬的工作，正意氣風發，準備大展宏圖。
不吃不喝，他也要十年才能還清這筆巨款。
更何況，這筆錢一旦坐實，他的人生將會徹底毀掉。
他完了。
全家人的目光，最後都彙集到了張偉身上。
他是這個家裡的長子，是我的丈夫。
在這種時候，他必須做出選擇。
婆婆用命令的口吻對他喊道：「張偉！你還是不是個男人！就任由這個瘋女人在家裡撒野嗎？把那些紙條給我撕了！快！」張偉僵硬地站在原地，一邊是聲色俱厲的母親，一邊是眼神冰冷的妻子。
他看看我，又看看那些白紙黑字的欠條和銀行憑證，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。
他知道，那些都是真的。
這些年，家裡的開銷幾乎都是林嵐在支撐，他這個做丈夫的，形同虛設。
他心裡有愧，可一邊又是他的親媽親弟弟。
「小嵐……」他艱難地開口，聲音沙啞，「都是一家人，何必……何必鬧成這樣。航航他還是個孩子，他哪有那麼多錢還你。要不……要不這事就算了？房子……房子我們再想別的辦法？」「算了？」我看著他，眼神里的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。
我等了他二十年，以為他就算再懦弱，心裡也總該有一桿秤。
可我錯了。
在他的世界裡，他-的-家-人-永-遠-是-第-一-位-的，而我，永遠是可以被犧牲的那個。
「張偉，我再問你最後一遍，你是站我這邊，還是站他們那邊？」我的聲音很輕，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。
張偉被我的目光看得渾身一顫，他張了張嘴，想要說什麼，卻最終在婆婆「你要是敢幫她，我就沒你這個兒子」的威脅聲中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，選擇了沉默。
我懂了。
心，在那一刻，徹底死了。
我深吸一口氣，臉上重新露出了平靜的微笑。
我慢慢地蹲下身，開始收拾茶几上的那些欠條和憑證，一張一張，小心翼翼，仿佛在收拾一段已經破碎的過往。
張家人以為我妥協了，婆婆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冷笑。
「算你識相！我就說……」她的話還沒說完，就被我接下來的動作打斷了。
我將收拾好的文件重新放進牛皮紙袋，然後，從我的隨身挎包里，拿出了另一個更厚、更沉的文件袋，重重地拍在了茶几上，發出「啪」的一聲巨響。
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。
他們驚疑不定地看著我，不明白我葫蘆里還賣的什麼藥。
我抬起頭，環視了一圈他們驚恐的臉，最後將目光鎖定在張偉身上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，緩緩開口：「張偉，你以為這就完了嗎？剛才那個文件袋裡，裝的是你弟弟欠我的。而這個……」我頓了頓，用手指輕輕敲了敲那個嶄新的文件袋，一字一句地說道：「這裡面裝的，是我們這個家，欠我的。」
06
第二個文件袋的出現，像一顆重磅炸彈，將客廳里剛剛緩和下來一絲的氣氛，再次炸得粉碎。
如果說第一個文件袋是針對張航的精準打擊，那麼這第二個，就是對整個張家的無差別覆蓋。
張偉的臉色瞬間變得比紙還白，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，嘴唇顫抖著：「小嵐……你……你這是什麼意思？」「什麼意思？」我拉開文件袋的拉鏈，將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地倒在了茶几上。
嘩啦啦——厚厚的一沓A4紙，各種票據，紅色的房產證，還有幾本記滿了字的帳本，瞬間堆成了一座小山。
我拿起最上面的那本紅色房產證，在他們面前晃了晃。
「首先，我們來說說這套房子。這是房產證，戶主：林嵐。這是購房合同，首付款支付憑證，以及過去十幾年裡，每個月償還銀行貸款的回執單。所有的付款帳戶，都是我林嵐的個人帳戶。從法律上講，這套房子，是我的個人婚前財產，跟你們張家，沒有一分錢關係。」接著，我拿起了那幾本帳本。
「然後，我們再來算算這些年的生活帳。」我翻開第一本帳本，上面是我娟秀的字跡，每一筆開銷都記錄得清清楚楚。
「二十年前，我嫁給你張偉，你們家出了多少彩禮？一分沒有。我爸媽心疼我，給了我五萬塊陪嫁，這五萬，全部投進了這個家裡。你們二老，從老家過來，說要幫我們帶孩子，結果呢？孩子是我媽帶大的，你們二老在我這裡，白吃白喝了二十年。你們的養老金，一個月加起來不到三千，卻要抽一包三十塊的煙，喝兩百塊一斤的茶。這些錢，是誰出的？」我的目光掃向公公婆婆，他們下意識地避開了我的眼神。
「還有，這些年，你們二老看病的錢，買保健品的錢，逢年過節給老家親戚送禮的錢，哪一筆不是從我飯館的帳上出的？這裡有所有的發票和記錄。張國福，你五年前做心臟搭橋手術，花了十五萬，我說讓你兒子們分攤，你說張偉沒錢，張航在上學，最後是不是我一個人掏的錢？李秀英，你去年摔斷了腿，住院兩個月，請護工花了兩萬，是不是也是我付的錢？」我的聲音越來越大，情緒也有些激動。
這二十年的委屈，像開了閘的洪水，奔涌而出。
我將帳本狠狠地摔在茶几上，指著張偉，繼續說道：「還有你，張偉！你一個月工資五千塊，除了給你自己買煙買酒，你為這個家花過一分錢嗎？女兒的學費，家裡的水電煤氣費，物業費，哪一樣不是我交的？你以為你是個甩手掌柜，這個家就能自動運轉嗎？我告訴你，是我，是我林嵐，像個陀螺一樣，每天轉個不停，才撐起了這個看似光鮮的家！」整個客廳死一般地寂靜。
張家的每一個人，都被我拿出的這些鐵證，衝擊得啞口無言。
他們一直以為，我開個小飯館，能賺多少錢？
他們一直以為，我對他們的好，是理所當然，是天經地義。
他們從未想過，這些「理所當然」的背後，是我日復一日的辛勞和透支。
張偉終於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壓力和愧疚，他「噗通」一聲跪了下來，抱著我的腿，痛哭流涕：「小嵐，我錯了……我真的錯了……你原諒我這一次，我以後一定改，我什麼都聽你的……」婆婆見狀，也慌了神。
她一輩子都靠拿捏兒子來控制我，現在兒子倒戈了，她最大的依仗也就沒了。
她也開始放軟姿態，哭哭啼啼地說：「小嵐啊，媽知道錯了……媽不該逼你，不該打房子的主意……咱們還是一家人，別鬧了，啊？」看著他們瞬間轉變的嘴臉，我只覺得噁心。
二十年的壓榨和欺辱，不是一句「我錯了」就能抹平的。
我的心，已經死了。
我冷冷地撥開張偉的手，從那堆文件里，抽出了最後一份，也是最重要的一份文件。
「晚了。」我看著他們，平靜地吐出兩個字。
「這是離婚協議書，我已經簽好字了。」
07
「離婚協議書」五個字，像五道驚雷，劈得張家三口人外焦里嫩。
張偉猛地抬起頭，滿臉淚痕地看著我，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絕望：「不……小嵐，不要！我不同意離婚！我不能沒有你！」「離什麼婚！我不准！」婆婆也從沙發上跳了起來，哪裡還有半點剛才要死要活的樣子，「我們張家沒有離婚的男人！林嵐，你別太過分了！我們已經跟你認錯了，你還想怎麼樣？」我沒有理會他們的叫囂，只是將離婚協議書推到了張偉面前。
「我什麼都不要你的。女兒歸我，我名下的飯館、存款，都歸我。這套房子，也歸我。至於你……」我看了他一眼，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，「你凈身出戶。」張偉看著協議上的條款，如遭雷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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